《科学-转化医学》发文称含马兜铃酸的中草药有致肝癌的风险，鱼腥草也被疑致癌。那么鱼腥草里到底有没有马兜铃酸?还能不能吃了?

记者/何从 编辑/陈永杰

采访专家>>>

史　军（中科院植物所植物学博士、科普作家）

张贵君（中国商品学会中药专业委员会会长、北京中医药大学博导）

核心内容：

1.各项长期研究结果显示，马兜铃酸为致癌物，其代谢物马兜铃内酰胺 Ⅰ 会损害肾脏。

2.鱼腥草里面不含有马兜铃酸，含有的马兜铃内酰胺(BII、AII、FII)在人体内的机制不能完全按照马兜铃内酰胺 Ⅰ 类推。

3.把鱼腥草当菜吃不会吃出问题，其风险比很多药物、食物都小。

4.鱼腥草注射液因过敏反应严重致人死亡，已经被禁用。口服液和颗粒有一定的副作用。

5.鱼腥草素确实有一定抗菌作用，但是加热后就分解了。

10月18日，《科学》杂志旗下转化医学子刊《转化医学》以封面的形式，发布一篇研究论文，通过病理标本测序的方法，证明在亚洲(特别是中国大陆、台湾地区)，肝癌的发生与马兜铃酸导致的基因突变密切相关，一些含有马兜铃酸的中草药有造成肝癌的风险。

国家食药监总局10月30日正面回应“马兜铃酸致癌”，将限期对中国境内上市销售的，共计47种可能含有马兜铃酸药材的中成药口服制剂，开展安全性再评价。

有网友指出，许多人常吃的折耳根(鱼腥草)含有马兜铃酸的代谢物马兜铃内酰胺，吃鱼腥草会导致得肾癌肝癌。

▲科学杂志旗下转化医学子刊《科 学 -转化医学》以封面的形式，发 布一篇研究论文，一些含有马兜铃 酸的中草药有造成肝癌的风险

马兜铃酸是1类致癌物

鱼腥草拌凉菜在中国南方属于很流行的食物，西南吃货们对于凉拌折耳根的执着是有的人不能理解的。对于没有见过鱼腥草的人来说，第一次吃这道名菜时，闻到其新鲜植株破碎后的刺鼻腥臭味，往往表现出抗拒的表情。因为这种特殊的味道，鱼腥草还被网友们评选为最难吃蔬菜之一。

这几年，对鱼腥草的争议已经不仅仅在口味上了。人们认为鱼腥草可能会致癌，因为据说它含有一种叫“马兜铃内酰胺”的物质。而要谈到“马兜铃内酰胺”，就必须从“马兜铃酸”说起。“马兜铃酸是马兜铃属植物所含有的一种特殊化学成分，而马兜铃内酰胺则是马兜铃酸在人体内的一种代谢物。”中科院植物所植物学博士、科普作家史军告诉北京科技报记者。

据悉目前已知有60多种中药材，如马兜铃、关木通、青木香等含有马兜铃酸。上世纪90年代，比利时研究发现，含有马兜铃酸的草药减肥药导致女性肾损害，被称为“中草药肾病”，引起世界关注。2013年，新加坡等地研究人员在美国《科学-转化医学》上刊登报告说，他们用全基因组和外显子组测序技术，发现马兜铃酸能致基因突变，首次证实与肝癌有相关性。

在2017年10月中旬又有新论文发表(本次《科学-转化医学》封面文章)，通过分析中国台湾等亚洲地区肝癌情况，认为马兜铃酸与肝癌之间存在“决定性关联”。2005年出版的《中国药典》已不再收录关木通、青木香等中药，并使用其他品种替代。国际癌症研究中心于2008年将马兜铃酸列为1类致癌物。

各项长期研究结果显示，马兜铃酸致癌是没有争论的，但需要注意的是，“马兜铃内酰胺和马兜铃酸不是一种物质，前者是后者在人体内的代谢产物。简单说，就是马兜铃酸吃下去，会变成马兜铃内酰胺，但是两者对人体的影响以及危害性存在差别。代谢后的马兜铃内酰胺进入肾小管上皮细胞、蓄积于细胞质内发挥毒性作用，致癌的可能性是存在的。”史军说。

▲权威科学期刊《科学》旗下子刊《转 化医学》最近发表了一篇学术研究：通过1400多人的样本，揭示了马兜 铃酸和肝癌、肾衰竭之间的关系

鱼腥草里不含有马兜铃酸

马兜铃酸和西南群众喜爱吃的凉拌折耳根（鱼腥草）有什么关系呢？吃鱼腥草到底会不会得癌症呢？

其实关于这个问题，官方早已经进行了解释。在2016年农业部、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等主办的2016中国食品辟谣论坛上，“鱼腥草会导致肾病肾癌”说法，被专家评定为逻辑推演不够严谨，结论有失慎重。

据相关研究表明，鱼腥草中的化学成分种类较多，主要含有挥发油、黄酮、生物碱等，此外，还含有部分有机酸、脂肪酸、甾醇以及氯化钾等无机盐成分。但鱼腥草中不含有马兜铃酸，只含有马兜铃内酰胺。马兜铃酸和马兜铃内酰胺都不是单独的某一种化合物，而且并不是所有的马兜铃内酰胺都会损害肾脏。

农业部农产品质量标准研究中心风险监测与评估研究室副主任、副研究员李耘在2016中国食品辟谣论坛上表示：“目前被认为有强致癌性的是马兜铃酸 I ，造成肾小管上皮细胞损伤是马兜铃内酰胺Ⅰ。而鱼腥草中含的则是马兜铃内酰胺-BII、马兜铃内酰胺-AII和马兜铃内酰胺-FII，三者在人体机制不能完全由马兜铃内酰胺Ⅰ类推。且总的含量约为0.016g/kg，含量非常低。”

因此直接认定“鱼腥草致癌”的逻辑推论不够严谨，结论有失慎重。目前，无论是临床上还是实际生活中，都没有听说过有关吃鱼腥草导致肾病的情况，学界也没有研究能够证实二者有直接关系。最有力的证据就是，迄今为止还没有吃鱼腥草导致肾脏损伤的案例。

▲红色与黑色分别表示该地区（机构） 服过或未服过马兜铃酸的人群样本比例

“含有致癌成分”食物不等于“吃了就会致癌”

事实上，把食物分成“致癌”与“不致癌”本身就是不合适的。很多食物都含有致癌成分，不过“含有致癌成分”跟吃了会致癌，存在着很大的不同。简单地把一种食物称为“致癌食物”是不恰当的。

史军表示，如果只是把鱼腥草当菜吃，是很难吃到肾出问题的。“虽然鱼腥草有一定健康风险，但这并不意味着就一点也不能吃了。首先鱼腥草中的马兜铃酰胺成分是有限的，其次鱼腥草并不是我们日常主菜，食用量也是有限的，其风险要比很多食物、药物要低。到目前为止，还没有因为吃鱼腥草导致肾损伤的报道。”

很多食物都可能含有致癌物，但如果不是大量过量的食用，民众没必要太恐惧。史军提醒道：“吃烤串和大量喝酒同样有致癌风险。所以，做到风险自知、合理饮食才是理性的做法。”

▲野生的鱼腥草

鱼腥草的“臭”有抗菌作用，但加热后就分解了

鱼腥草在中国长江以南广泛分布，因不少当地人喜欢其腥膻的味道，所以凉拌鱼腥草、鱼腥草炒鸡蛋、鱼腥草粥等在南方地区很常见。此外鱼腥草一直被当作养生菜，有说法称“鱼腥草吃了能下火”，这个理论有科学道理吗?

根据关于鱼腥草的化学成分分析，鱼腥草中含有几百种化学成分，包括黄酮类、有机酸、维生素、水溶性多糖、生物碱等等。这些成分大多对应着不同的药理作用，比如抗菌、抗病毒、消炎等。鱼腥草地上部分中的水分、可溶性糖、蛋白质和粗脂肪含量极高，地下部分则具有丰富的维生素和纤维含量。

虽然鱼腥草的腥味不大讨人喜欢，但是鱼腥草的药用价值正在于此。史军介绍，发出这种味道的是一种叫鱼腥草素(癸酰乙醛)的化学物质。“鱼腥草素具有抗菌消炎的作用，可有效抑制金黄色葡萄球菌、流感嗜血菌、肺炎链球菌等病菌生长，对人体健康有一定作用。”

虽然鱼腥草中的鱼腥草素确实有一定的抗菌能力，但在史军看来，绝大多数情况下，鱼腥草只是作为蔬菜来食用的，而不适于扩展其用途。因为炒熟、加热会把鱼腥草素破坏掉,就没有抗菌作用了，所以不建议把鱼腥草当药物来食用。

▲鱼腥草拌凉菜在 中国南方属于很流 行的食物

注射剂已叫停，口服液还能用吗?

10年前,包括鱼腥草注射液在内的7种中药制剂因不良反应频发,被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叫停。

据中国商品学会中药专业委员会会长、北京中医药大学博士生导师张贵君介绍，鱼腥草注射液由中药鱼腥草提取制成，和所有的中药注射液一样，由于受技术限制，难以达到注射剂的制剂(纯度等)要求，鱼腥草做注射液的临床依据不足。

▲鱼腥草注射液在内的7 种中药制剂因不良反应频发，被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叫停

张贵君指出，在鱼腥草注射液不良反应背后，显现的一个突出问题是中药的质量标准问题，核心是质量标准脱离临床。而且传统中药汤剂改成注射剂的临床依据严重不足。中药是传承的药品，是一个药效组分，应该尽快建立中药药效组分的质量标准。

鱼腥草针剂被暂停使用，口服的鱼腥草制剂还能用吗?目前鱼腥草仍有几种非处方药——复方鱼腥草口服液、复方鱼腥草片、复方鱼腥草颗粒等。

张贵君指出，鱼腥草用于口服液和颗粒剂等仍然存在一定副作用。“鱼腥草口服液喝后舌尖发麻，口服液和颗粒剂临床上有咽干、胃灼感、心悸、手发抖等副作用，所以病人服用前要认真看说明书，或请教一下医生或执业药师，就更加保险了”。■